讀完「潛水鐘與蝴蝶」這本書,好想到海邊看日落,用心感受一下,什麼叫「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」。想親眼目睹海浪拍打礁岩發出撞擊的聲響、看彩霞抹紅天邊然後慢慢地下沉,也想聽聽海的聲音,看看海上的風帆或者遠方的點點船影。最好可以順便來場雨吧,或許我可以幫那困在潛水鐘裡的鮑伯大聲吶喊幾聲,問一問,他的孤獨他的哀傷誰能懂?也或許我可以幫他體驗更多關於他想要去體驗,卻已經來不及體會的海邊的感覺。

一個國際知名的時尚雜誌總編輯,穿戴品味想必都走在時代的前端,如果對美食佳餚挑剔應該也是當然的。年紀輕輕,才44歳。卻因一場無預警的中風,困在所謂的「閉鎖症候群」裡。全身上下只剩腦袋是清醒的,以及左眼能夠眨動。所以有人稱他為「準植物人」,想當然爾,他的行動各方面和植物人幾乎沒兩樣了。

從一九九五年八月十二日開始,他的人生佈景完全撤換,由原本的彩色一變成為黑白,生活再也回不到從前。

但是,他的心靈卻開始活躍了。他開始明白別人的無助或孤獨,因為他也是這樣的。他開始懂得去注意別人的感受,因為他發現有人就是那麼粗心地,把他正看得起勁的電視節目「咳擦!」一聲關了,完全沒有考慮過他的需求或感覺,當然更少了徵求他的意見。這樣的情形在一般人的生活裡,其實也常見。只是大多數的人,或許在意也或許不在意,總是可以很隨性地又投入到別的事件或場景裡,所以那種粗劣的感覺可以很快拋到九霄雲外去。

可是鮑伯沒得轉移這樣的情境。他癱瘓,他只有醫院和病床,沒有別人的協助,他哪裡也去不了。所以,他擁有更多的時間反思,關於人我之間粗糙的對待,關於自己過去或週遭的種種,尤其對於生命觀點和生活態度的反省。

他領悟出生活中簡單的小事,諸如「晨曦中採玫瑰」、「下雨的禮拜天慵懶度日」、「小孩在臨睡前哭了」...這些其實就是「幸福」。至此,曾經他錯過的一些什麼,也悄悄地敲著他的心門。

我在想,人是不是註定不會完美,總有那麼多平凡的道理,我們都看不見。生命,總要設個大大的關卡杵在我們面前,我們才願意去面對思考;命運之神〈假如有祂存在〉,總要在我們志得意滿或得意忘形時,突然猛一擊,才能夠適時地叫醒我們。是覺性不夠,還是太愚癡執著?

當我看到鮑伯認真努力求生時,有心酸也有感動。他始終以為自己可以很快離開貝爾克醫院回到巴黎,重新回到他想要的生活,再一次站上他想要的位子。

當我讀到,他想要掙脫那樣的困境,想離開那個鎖住他生命與生活的繭,我蠻敬佩的。這樣的勇氣,值得別人為他拍手鼓掌。只可惜事與願違,誠如他自己說的,「這裡,在床、輪椅、走廊之間,有生命來來走走,生命都走了,但是都走不出這裡。」,他也不例外。這樣一個熱愛生命企圖求生的生命,終究還是走不過宿命,實在叫人惋惜。看到這裡,真的很想叫我們那些在馬路上狂飆,不愛惜自己生命,也不尊重別人生命的飆車族,好好反省,好好學著點。

他真的想活下來,我感覺得到。當他堅持走遍海邊,包括海灘沙地最遠的角落。只是為了「好好嗅一嗅海濱浴場旁邊,一個簡陋的木板棚子所散發的氣息。」。那種透著食物腐敗難聞的氣味,彷彿就像是死人一般的氣息,竟然讓他的鼻子因此感到愉悅而顫抖。我猜想,他困在潛水鐘和醫院太久了,他是不是開始害怕自己走不出去,他開始想要找回某些讓他「感覺自己活著」的氣味。

就像我們偶爾也會想到某些地方找一段記憶,或者到某些喧囂嘈雜的角落,譬如菜市場、擠得水洩不通甚或人群雜踏的商店街,或者趕赴一場燈會...,置身其中,即使汗水淋漓也還是快意。因為那汗水、氣味和推擠,會讓人感覺自己真的活生生的存在。喜不喜歡,在那當下也許並沒有那麼重要了。

看完這本書,心裡很難過。因為他真的很想活下來,可是再也沒機會。僅管他呼喊著,「哪一種強勢貨幣可以讓我買回自由?」,有形的生命還是走向死亡。唯一叫人欣慰的,是他的心靈自由了。可歎的是,我們的社會裡,卻有那麼多的人不想活或者活不下去...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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